昔年 | 葛有彦：豫剧艺术家陈素真的坎坷人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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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

      葛有彦，1947年出生于河南济源北官庄，1963年从济源五中考入郑州一中，1966年支边援藏，风雪高原10年。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，1982年分到河南农业厅。1984年应聘山东德州农村发展学院，任学院党委委员，系党总支书记兼副主任。1988年到河南农业综合开发办公室，负责资金项目工作。曾获国家、省级奖多次，参加编写经济类书籍3本，发表学术论文、译文、文学作品、评论数十篇。

原题

豫剧大师陈素真

（节选）

   作者：葛有彦

1918年陈素真出生在河南省兰封县衙，父亲曾当过三个县的县长，幼年因家庭遭难，发生变故，母亲抱着她逃到开封，后来嫁给豫剧须生演员陈玉亭，人称“红脸王”。

她8岁拜师学戏，随继父姓，改名陈素真；10岁登台，特别有灵气，扮什么像什么，16岁被开封的观众誉为“河南梅兰芳”；17岁赢得“豫剧皇后”桂冠；18岁上海百代公司为她灌制“豫剧演员的第一张唱片”；20岁被评为“豫剧三鼎甲”之首，状元陈素真，榜眼司凤英，探花常香玉；22岁荣获“河南梆子大王”称号。

1940年22岁在洛阳

1957年5月，她应中国文联邀请，率河北豫剧团进京演出，在文联大楼演出《梵王宫》。

1957年在北京演出《梵王宫》之耶律含嫣剧照

演出结束后，与刘少奇、周恩来合影

1957年在北京与习仲勋、齐心合影

与梅兰芳

与田汉合影

 1957年6月22日，田汉在《人民日报》发表文章，赞誉她《人民需要这样的演员》。1957年她39岁，舞台生涯如日中天，她正值艺术生命芳华正茂的时期，可就在这一年，正值艺术巅峰的她，命运却急转直下，从艺术巅峰一落千丈，被打入社会的底层，遭受了不少磨难，被打成“右派”，1970年又被赶到军粮城，那些遭受磨难的岁月，她是怎样熬过来的？

时隔多年后，人们才了解到，她被打成右派的原因是说了一点实话。陈素真的表妹王丽云（即陈凤云）说：“她听俺大伯说吃不饱，她就给上头反映，说农民吃不饱，就这给打的右派，俺知道这事。"

陈素真教了不少的学生。赵吟秋是其中的一个学生，她的名字也是陈先生给起的。“吟诗赋词，感怀金秋”  陈先生取首尾两字，为她起名吟秋，是陈先生对豫剧后人的企盼。

赵吟秋在回忆陈先生时，满怀深情地说，“早在1959年，老师被打成“右派”后，在邯郸戏校教我们学生。老师教学生，很累，还要干繁重的体力活，洗“水衣”（所谓水衣，是指它常被汗水濡湿，随后用水洗涤）、扫地。”学生们早上起床时，陈素真先生已经开始洒水、扫地，学生们练过功，喊过嗓子后，陈先生给她们上课。

陈先生单独辅导过一些学生，这些学生后来大都成为戏曲名家，胡小凤、牛淑贤荣获了戏剧梅花奖。陈素真先生当时就给牛淑贤排过《洛阳桥》，赵吟秋年龄小，在剧中饰演丫环。陈先生给学生们说戏，教她们唱、念、做、舞，还教她们化妆。

那时，东风剧团分两个队，一个队有时到北京给首长演戏，一个队下乡给农民演戏，陈先生和学生们下乡演出，她演戏很认真，冬天很冷，里边也不穿毛衣，力求最美的舞台效果。

陈先生有五个儿子。她1960年在北京演出时，习仲勋邀她到家里吃饭，因离吃饭时间还早，她先去了末代皇帝溥仪的亲叔叔载涛家。这位载七爷人称“龙票”（京剧票友），因喜欢她的戏，和她很熟识。那天适逢溥仪也来了，溥仪给她的五个儿子按序起名为闿泉、闿山、闿纹、闿寿、闿骢。

1963天津全家合影，左起三子闿纹，二子闿山（铁豹），陈素真，长子闿泉，五子闿骢，四子闿寿

到文化革命的时候，陈素真再次受到冲击，她的孩子们日子也不好过。为了活命，一个孩子过继出去了，她和孩子们被赶到天津郊区军粮城下放劳动，处境更加艰难了。她的弟子、豫剧名家郑秋波（退休前是兰州豫剧团团长、兰州文化局副局长）曾去看望她。

1975年，郑秋波到文化局工作，去看望在天津学习的老师和学生。到天津后，打听到老师下放到杨柳区军粮城，她和爱人搭长途汽车去看望老师，带去兰州的白兰瓜。

看到老师，她很心酸，两间小草房，也就是一间半，房里几乎什么也没有，但扫得很干净，老师穿蓝布衫，房前房后扫得干干净净，还放着练功的东西。她问老师，你还练功？老师说，戏不能丢。

郑秋波后悔怎么没想到给先生多捎点吃的东西，哪怕是粮食、馍馍呢，她没想到先生艰难到如此的情况。 

她回去时，先生一直送到大路口，在大树下等车，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先生，她说“师傅，你不管怎么着，遇到什么情况，都要坚持住，多保重身体。”郑秋波上车后一路难受，先生一个人带着小儿子怎么过？大儿子被下放到甘肃边远山区农村的一个林场，二儿子卧轨了，五儿子得过大脑炎，身体也不好，她白天还好过，晚上咋过？夏天好过，冬天咋过？ 

陈素真的五儿子王闿骢一直和她在军粮城生活。王闿骢在兰州出生，从小在北京长大，在北京待了7年，然后到天津。王闿聪说：“去军粮城是1970年，天津掀起下乡运动，被轰到乡下。” 

陈先生有三个儿子已经下乡了，大儿到西北，是兵团，三儿、四儿去山西插队，只有二儿和五儿跟着她。母子仨下放到军粮城，在军粮城的二村大队，盖了一间半草房、土房，大概有10多平方米，在那里待了9年半，那时五儿王闿聪十五、六岁，离开时24岁。

陈先生的二儿子小豹出事时20多岁，因妈妈的问题受株连，上大学的事政审时给刷了下来。夏天5月里，他对妈妈说，“我出去凉快凉快”，就再也没回来。他是忍受不了歧视卧轨自杀的。陈先生听到噩耗，发疯般跑到出事地点，悲痛欲绝，天旋地转。活生生的儿子就这样没了，儿子撇下年过半百的妈妈去了，她一夜间白了头。

生活是艰难的，但陈素真对艺术的追求却一直没有停息下来。豫剧名家牛淑贤是陈素真在邯郸戏校教过的学生。1988年牛淑贤在杞县演出《梵王宫》，把陈先生请到剧场看她演出。

陈先生看后上台给她讲了个故事：1957年在北京演出时，田汉去看陈先生的戏，演出结束后，上台握着她的手说，素真同志，你刚刚学会演戏。陈素真一听大吃一惊，我是全国著名的演员，怎么才刚刚学会演戏呀？后来她就在田汉家住下，向京剧学习，看了好多的戏，田汉先生又给她讲了好多的东西，她深感艺无止境，天外有天。

在陈素真的悉心指导下，牛淑贤参加首届全国豫剧中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，荣获最佳演员奖，1990年荣登第七届中国梅花奖榜首。

陈素真因病于1994年3月29日逝世了，在生命最后的30多天里，她还在工作，看戏、评戏、教戏，直到最后一息。满头飞雪的一代豫剧宗师陈素真，走完了她76年坎坷而光辉的人生。

陈先生离世后，牛淑贤按照先生教诲，尽心尽力传承陈派艺术。2016年中国豫剧百团争霸青年演员大赛，陈派的第三代传人、牛淑贤的弟子吴素真、董爱春、岳静静进入十强，董爱春、岳静静获“中国豫剧十大新星”称号，吴素真荣登“中国豫剧十大新星”榜首。十大新星中，陈派第三代传人就有3位。

陈素真先生驾鹤飞天已经25年了，倘若她在天有灵，泉下有知，看到当今陈派艺术后继有人，繁荣兴旺的景象，一定会深感欣慰。

2017.3.初稿

2019.8.修订于郑州

参考资料：
1、我收听河南戏曲广播时的记录资料
2、杨兰春《陈素真回到了娘家》河南日报1994.4月剪报留存
3、陈素真《陈素真回忆录》
4、金增韜编《豫剧之光：陈素真百年诞辰纪念影册》

延伸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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